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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9章 劫後餘生的將軍夫人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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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9章 劫後餘生的將軍夫人3

醫院永遠是忙碌的,景華查完病房,值班護士才過來道:“方醫生,你愛人在辦公室等你。”

“好,我知道了。我先回去一趟,八點再過來。”

“沒事兒,方醫生你忙吧。今天沒有危重病人,我們應付得來的。”值班護士笑道,這個時代沒有偷懶的概念的,大家都是苦出身,不怕活兒多,只盼多幹活,這就是為祖國做貢獻的樸素情懷。

“嗯,那要有什麽直接來敲門,千萬不要客氣。”景華笑著點頭,去了辦公室。

齊衛國脊背筆挺得坐在辦公室椅子上,雙手搭在膝蓋上,當過兵,尤其是他這種進過軍校的,一言一行一板一眼,充滿軍人特色。

“去我宿舍說吧。”景華看了他一眼,收拾好病例裝在帆布包裏,準備拿回去繼續看。

景華的單人宿舍非常樸素,唯一的亮點,只有窗邊書桌上的鳶尾花。夏日正是花期,紫藍色鳶尾花不規則的花瓣邊緣婆娑曼妙,令人移不開視線。

景華坐在沙發對面的藤椅上,問道:“你是來送離婚協議的嗎?”

齊衛國坐在沙發上,忍著怒氣和傷心,強迫自己冷靜;“我已經和玉海說清楚了,當初既然斷絕關系,現在也不用再認了。這件事是我欠考慮,你回來吧。”

景華搖頭,“你欠考慮的不止這一件。昨天那麽多老哥哥老姐姐們在,我說話給你留面子。現在我想問問你,不認他了,你能保證不關照他嗎?如果他打著你的名號在外面謀好處你怎麽辦?或者,他什麽都不用說,本來就是你兒子啊,受中將父親的照顧不應該嗎?不用你出面說什麽做什麽,只要不申明斷絕關系,自然有人高看他一眼。”

“在你心裏,我就是這種人嗎?我齊衛國頂天立地,一輩子就沒徇私過!高看誰?誰送好處?看我不斃了他!”齊衛國猛得把槍掏出來拍在桌子上。

老兵痞!掏槍都成習慣了!

“你不要混淆視聽,隱形的好處,說話客氣些,有好機會先給他,同等機會評優先照顧他,這些無形的東西都是你帶來的,你要去斃了誰?”

“那你要我怎麽辦?登報紙和他劃清界限?”齊衛國暴躁了,他都已經退一步了,怎麽還不依不饒的。

景華靠在藤椅上,揉了揉眉心,嘆道:“那是你的事情,不是我該考慮的。老齊,我們之間只剩離婚能談了。如果你不是來送離婚協議的,就等兩年後再說吧。”

“說的屁話!離婚,離婚,張口閉口的離婚,你就不想想玉河嗎?那可是你親兒子!”

“我給你留面子,既然你非要說,那我倒要問問你,你把玉河、玉湖當你的兒子了嗎?你說自己大公無私、剛正不阿,你忘了當初托關系請人給齊玉海補習三年,才讓他考上鋼鐵廠的嗎?玉河是自己考的軍校,沒有沾你一點兒光,玉湖更不用說,他要不是太出色,不會經歷那些事情。你從來只會說,齊玉海沒有娘,你要多照顧他一些。說這話的時候,你把我放在哪裏?是,齊玉海沒有娘,我這個後媽總是黑心的。可我的兒子,也過了這麽多年沒有爹的日子!你摸著心口想一想,你為兩個兒子做了什麽?兩個孩子的生活是我照料的,學習是我輔導的,玉河參軍是我陪他報的名,玉湖考大學是我在校門外等著。那時候你在哪裏?你在軍隊裏,你要是單純舍己為公,我敬佩你。你這個爹只出現在齊玉海身邊,齊玉海考不上高中,齊玉海被人欺負,齊玉海找不到工作,齊玉海要娶媳婦兒……齊玉海!齊玉海!你只有一個兒子嗎?玉湖小的時候問過我:爸爸去哪兒了?我不是爸爸親生的嗎?為什麽爸爸不抱我?你告訴我,我該怎麽回答?”

景華輕輕擦拭淚水,記憶是如此深刻,以至於勉力鎮定不起作用:“這些話,我以前旁敲側擊和你說過,你只說兒子不能嬌慣,我不知道你是怎麽定義嬌慣的,又是怎麽定義兒子的。玉湖的事情,我不想再提了,只說玉河吧?他入伍,沿著你的腳步走,你給他傳授過經驗嗎?你給他引薦過叔伯長輩嗎?”

“當兵就該憑本事!”

“你帶著齊玉海拜訪了老戰友!”景華厲聲道:“那你為什麽帶著齊玉海拜訪了老戰友!”

“他沒本事,我不都照顧著些,他能有什麽出息?”

“玉河有本事就活該嗎?你說當兵就該憑本事,做人難道就不該憑本事?誰可憐誰有理,誰無能誰占便宜?”

齊衛國長嘆一聲,“你這是鉆牛角尖了,父母疼憨兒,等我走的時候,舍了老臉,總要托付老戰友們多照顧玉河的。”

“別了,沒有你的照顧,玉河也走得很好。你愛照顧誰照顧誰吧。我和你離婚了,玉河還是姓齊,當然,你要是不認,我會征求他的意見,他如果願意,也可以改姓方。”

沒把妻子追回來,反而賠了一個兒子出去,這不對啊,不是自己今天來的目的。

齊衛國整理思緒,話題又轉回來:“你想離婚,玉河知道嗎?幾十歲的人了,爹媽還離婚,他一個大男人不要面子嗎?”

“我給他連隊打電話,他出任務去了,約好今天回電話。他的想法,你可以和我一起聽。我相信他會理解,就算不理解,我也離定了。我是方景華,不只是齊中將夫人,也不只是齊玉河的媽。”

“我聽明白了,你是吃了稱砣鐵了心。也是,你一個讀書人配我這大老粗可惜了,黃花大閨女嫁我這二婚頭,你一直都是委屈的吧。我不知道這些年你還憋著這些想頭……”

“別說了,別讓我以為這些年日子都是錯付。”景華擺擺手,“我累了,真的累了,三十年還看不清枕邊人,是你的錯,也是我的錯,既然這樣,咱們早點兒分開吧。如你所說,不知道以後還有多少年能活,幾年、幾十年,不管還剩多久,我都不想和你綁在一起了。”

齊衛國哼哼兩聲,“什麽時候離婚是你一個人的事了,我咬死了不離,你只能怎麽辦?招呼都不打,你就直接交了思想匯報,你這是生怕家醜不外揚啊!我就不信了,玉河還能和你一樣不懂事,眼看著爹媽離婚!”

景華擡手看了看表,“快七點了,走過去差不多了。”電話只有醫院值班室有。

“這手表還是當初授勳的時候,我給你買的。”齊衛國觸景生情,他們夫妻一直相濡以沫,苦日子都相互扶持著走過來,沒道理如今的幸福生活反而維持不下去了。

“是啊,齊玉海齊玉溪走在你身邊,我牽著玉河、玉湖,我當時以為是一家人共享榮光。也許一直以來,你都下意識把孩子們分得很清楚,只是我到如今才看明白。”

“你不要無理取鬧。當時玉河、玉湖還小,當然只能讓你牽著,難道要我抱著嗎?玉海、玉溪年齡大,走得快的,自然就和我走到了一起。”

好吧,疑鄰盜斧,帶著有色眼光來看,如今回憶裏處處都是毛病。

景華不置可否,沈默著到了醫院的值班室。

如今電話金貴,第一醫院除了院長室有一部電話,其他五部電話都在值班室,每部電話隔出一個小房間,值班員就在這裏等電話。

齊玉河非常守時,秒針指到十二,七點整,電話準時響起來。

接線員先接起來,然後笑著道:“方院長,找你的。”

“謝謝小南,我兒子,我們說兩句私房話。”

接線員會意,笑著離開,“您說,您說,不要緊的。”

等人走了,齊衛國關上值班室的門,要不是副院長辦公室沒有電話,他都不願意在這半公開的場所說家事。

“餵,玉河,媽有件事想和你說。你聽了不要擔心,不要著急,更不能分心,出任務的時候要集中註意力。”

“媽你這麽一說,我更緊張了,有話直說吧。”

“我準備和你爸離婚了。”

“他要認回齊玉海?”

“你這麽快就聽說了?”

“消息倒沒傳得這麽快,我早就料到了。”電話質量不好,聲音很大,足夠站在旁邊的齊衛國聽得清清楚楚。齊玉河的聲音夾雜著電流聲,關切問道:“媽你現在住哪裏?安全嗎?財產怎麽分的,現在有錢用嗎?”

“別擔心,我有工作,住在單位宿舍裏,啥都好。你安心工作,別掛念我。”

“嗯,我今年的年假都攢著,等過年的時候,帶著小媛和孩子們來看你。”

“好。認真訓練、好好吃飯,有什麽再給我打電話,我隨時都在醫院裏。”

母子兩個說了許多相互關心的話,對離婚反而一筆帶過,仿佛齊玉河對這個結果並不驚訝。

景華掛了電話,回頭看著如喪考妣的齊衛國,齊玉河的反應,對他的打擊不可謂不大。原來自己在兒子心裏就這樣的形象嗎?他也巴不得母親趕緊擺脫自己,他也認為離婚對母親更好。

自己做人失敗到這個地步嗎?齊衛國渾渾噩噩出了醫院,當初被打倒的時候都沒這麽無力過。當初他清楚自己是被冤枉的,他堅信總有一天能重見光明。只是,如今清官難斷家務事,夫妻之間、父子之間,能算清楚嗎?

景華把他送到門口,叮囑警衛員照顧,才轉身回了醫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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